【核心提示】自2006年1月1日公务员法施行以来，公务员以其工作稳定和收入、保障丰厚可靠，在社会上年年引起报考热潮。但公务员队伍的工作效率不高、只进不出等问题，却也日益凸显。
　　最近，温州在我省率先试行聘任制公务员。有人对其寄予厚望，认为这是打破僵局的良好开端；也有人对此持怀疑态度，既担心其没有法律依据，又对实际效果不甚乐观。本期《看法》就请有关嘉宾来谈谈这件事。

　　新闻背景：
　　温州欲打破公务员传统选拔机制

　　3月28日，温州市人事工作会议传出一条消息：从今年开始，该市将在浙江率先试行公务员聘任制，使公务员队伍能上也能下、能进也能出，真正“流动”起来。
　　“如果公务员是聘任的，好像失去了最吸引人的‘铁饭碗’。还会有那么多人，花那么大精力去报考公务员吗？”对此，温州人事局公务员管理处副处长曾瑞华说：“聘任制公务员，除了享有公务员的各项基本保障外，收入主要根据双方协商的聘任合同。这样的灵活方式，我们就可能拿出高于一般委任制公务员数倍的薪酬，提供给一个急需的聘任制公务员。”

　　本期嘉宾
　　省政府法制办立法二处处长  张定富
　　省委党校法学教育部主任  林学飞
　　省人大法制委社会行政法规处干部  朱振进

　　话题一：温州的做法有没有法律依据？
　　【主持人】温州将在我省率先试行“公务员聘任制”的消息一出，就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，人们首先关注的是此举是否合法。对此，各位嘉宾怎么看？
　　林学飞  按照我国现行的公务员任用制度，公务员职务的任用有三种方式：选任、委任和聘任。选任制公务员，是指要经过选举或决定任命的人员。委任制公务员也称为常任制公务员，这部分人员进入公务员队伍一般要经过法律规定的严格的录用程序，包括公开考试、平等竞争、择优录取等。一旦被录用为公务员，其职业受法律保护，没有法律规定的事由和程序，是不能辞退的。而聘任制公务员，则是通过聘用合同获得职位的人员。
　　委任制公务员与聘任制公务员在适用范围、录取方式、管理方式、任期等方面有诸多不同。委任制公务员可以任职至退休，而聘任制公务员一般都有1至5年不等的任期，期满后如果用人单位不再续聘，他就不再是公务员了。
　　我国公务员法规定了“职位聘任”制度，因此，人事部门试行公务员聘任制是有法律依据的。但应该注意的是：
　　一、对一些职位实行聘任制，其批准机关应是省级以上公务员主管部门，即省级以上组织部门或人事部门，其他机关无权未经批准擅自实行公务员聘任制。
　　二、能够实施聘任制公务员的职位只局限于专业性较强和辅助性的职位，用人单位不能突破这个聘用范围。
　　三、机关聘任公务员应当在单位的编制限额和工资经费限额内进行。
　　张定富  目前，我国政府机关大多实行公务员委任制，只有一些不涉及国家秘密的专业性较强的辅助性职位，才实行聘任制。公务员工作的稳定性很容易让人失去危机感，不利于激发工作积极性，聘任制则恰恰是治疗这一顽疾的良方。所以，温州市对部分岗位实行了聘任制。至于此举到底能在多大意义上推进公务员选拔体制的改革，恐怕还要观后效才能下结论。
　　朱振进  我认为，“温州试行公务员聘任制”的说法应当修正为“温州试行聘任制公务员”。因为，前者容易让人误解为温州正在试行对全部公务员实行聘任制度，而事实上，温州仅是试行招聘一些专业技术人才使其成为聘任制公务员。
　　其实，早在公务员法施行前，即2002年，吉林省就率先试行了聘任制公务员，之后不少地方政府效仿。2004年，无锡市的两名聘任制公务员年薪达到30万元和50万元，创造了聘任制公务员年薪的全国最高纪录。此外，尝试聘任制公务员的还有深圳、北京、上海、武汉、长沙和珠海等地。去年年底，国家人事部在深圳市和上海浦东新区开展试点。
　　可见，温州市试行聘任制公务员不但有法可依，而且有经验可资借鉴。

　　话题二：聘任制能让公务员真正“流动”起来吗？
　　【主持人】据了解，温州试行聘任制公务员的目的之一，在于使公务员队伍能上也能下、能进也能出，真正“流动”起来。但是，在现行的公务员制度下，聘任制公务员到底能起多少作用呢？
　　朱振进  目前，我国的公务员制度有不少弊端，有进不能出、能上不能下，从而缺乏竞争力、队伍臃肿、效率低下。要减少行政成本，提高行政效率，则必须精简机构，清除因人设岗、一岗多人、一事多管、相互推诿等现象。这样的话，“改革刀子”势必要落到“个人”、“各岗”的头上，使公务员队伍能真正“流动”起来。
　　但是，聘任制公务员并没有真正触及这一实质性问题。聘任制公务员虽然引入了市场机制，用人开放灵活了，但这类人员是按照聘任合同来履行职责的，其人事关系只从属于所在机关。而且，聘任制公务员的编制、薪水和委任制、选任制公务员相比较是特殊的，对其的管理、考核是区别进行的，他们也不能在体制内晋升。因此，这一类公务员的流动性并不能解决整个公务员队伍的根本问题。
　　林学飞  不可否认，委任制公务员有利于满足国家管理的连续性和稳定性的需要，也有利于建立和培养公务员对国家的忠诚理念。但由于委任制公务员原则上是常任的，这难免使一些公务员不求上进、缺乏竞争力，也容易滋生官僚作风。要解决这个问题，除了要加强对委任制公务员的考核外，一个重要的措施就是引入聘任制公务员。
　　不过，聘任制公务员与用人单位之间是一种合同关系，这又不利于公务员建立忠诚观念，也不利于国家管理的连续性和稳定性。可见，委任制公务员与聘任制公务员具有很强的互补性。
　　在现行的公务员制度框架下，由于能够实行聘任制的公务员职位受到法律的控制，一般来讲，聘任制公务员对委任制公务员并不能形成竞争关系。从公务员制度安排来看，委任制公务员是主体，聘任制公务员主要是为了提高机关效能、降低行政成本而设计的。因此，聘任制公务员对委任制公务员的积极影响不能高估。
　　张定富  公务员的报考热一直“高烧”不退，这间接地为公务员人才的选拔带来了极大的优势，能被录取为公务员的，可谓是千里挑一。而且，公务员职位的设置是严格根据岗位的需要而定的，基本上所有的工作岗位都能选拔到合适的人才。
　　那么，何以现在突然发现“有些机关单位，高层次专业人才比较紧缺”？这一方面可以理解为以前的公务员选拔机制有问题，没有挑选到需要的人才；另一方面也说明，现有公务员的能力已经跟不上发展的需要，而他们又不愿意再学习新的知识。在“能者不能上，庸者不能下”的前提下，政府只得再花高薪，额外聘请其他人来承担这些工作。这一点，是值得我们思考的。

　　话题三：聘任制会成为我国公务员制度的主导吗？
　　【主持人】有人说，公务员的聘任制就是国外通用的政府雇员制，这种制度最大的优点在于专业对口、能上能下、能进能出。请问，这种说法准确吗？聘任制有没有可能成为我国公务员制度的主导？
　　张定富  国外公务员的任用制度主要有两种：一是委任制，二是聘任制。随着社会的发展，人们越来越强调政府的活力和效率，近一二十年来，聘任制被世界各国越来越多地采用。
　　聘任制公务员有自己的显著特点：一是合同管理。聘任关系确定以后，机关对聘任制公务员的管理主要是依据法律和聘任合同进行的。二是平等协商。签订合同时，双方地位平等；签订聘任合同以后，虽然双方已变成隶属关系，但仍然可以通过协商一致，变更或者解除聘任合同。三是任期明确。聘任期限一般为一至五年。任期满后，聘任制公务员或转为委任制公务员，或依照合同解除聘任关系。
　　林学飞  严格来讲，西方国家实行的政府雇员制与我国的聘任制公务员还是有区别的。
　　广义上讲，西方国家政府与其公务员的关系都是一种雇佣关系。但狭义上的政府雇员并不是公务员，他不具有公务员身份，不具有行政职务，不行使行政权力，不占用政府行政编制。
　　而我国的聘任制公务员，则是公务员队伍的重要组成部分，他占用行政编制，也占用一个机关的工资经费限额。因此，聘任制是一项特殊的公务员制度。
　　从现行公务员法的规定来看，聘任制公务员不可能成为我国公务员制度中的主导。我国公务员队伍的主要组成部分还是委任制公务员，他们构成公务员队伍的基础。聘任制公务员只是公务员队伍的必要补充。实行聘任制的公务员职位的法律限定，决定了这一制度发挥作用的范围和可能生长的空间是有限的。
　　朱振进  公权体系要发挥作用，就要做到动静相宜，动乃在其效率，静就在于公务员队伍的稳定性。公务员体系由上到下就像座金字塔，底座必须厚实，顶端必须精干，同时还要有必备的阶梯、窗户等附件，这样它才能站得稳并成为完整的金字塔。占公务员绝大多数的委任制公务员就是这底座，选任制公务员作为领导是塔顶，而聘任制公务员则是那必备的附件。
　　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和全球化的加速，政府公共管理服务事务日益复杂。不少高层次专业人才，不但机关一时难以培养，且有的本来就不适合通过机关自身来培养，故需要通过聘任制公务员的方式来提高公务员队伍的整体素质，增强政府的服务职能。
　　这就决定了聘任制公务员虽然不会成为公务员体系中的主力，但专业性较强和辅助性的公务员职位，则应当主要从高层次人才中聘任。这是公务员录用制度的一个发展方向。在这方面，温州市为我省开了一个好头。
　　□本版策划、整理  朱立宪  配图为资料图片